康氏文化苑的布展设计正紧张进行着,其中“五都四迁”馆的规划尤为引人注目。卫国834的历史中,都城先后迁了四次。十四年前,康氏文化研究会已沿卫国五都四迁的路线考察过。如今,时光流转,十几年过去了,考古发现日新月异,这些古老的土地是否又有了新的历史印记?为了更准确地把五都四迁再次落到实处,研究会决定再次启程,重走五都四迁之路。
2025年1月14日,隆冬时节,寒风凛冽,气温低至零下七度,但大家心中却燃烧着一团炽热的火焰。这不仅是一次地理上的追寻,更是一次精神上的溯源。我们将在五都的历史遗迹中,探寻先祖的足迹,寻找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文化积淀。
一、朝歌:卫国文明的曙光
1月14日一大早,我们一行在淇县政协主席张相超、副主席王俊红等淇县政协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一同乘车前往此次寻根之旅的第一站——安阳滑县。
车辆在淇县街道上穿梭,冬日的阳光洒在车窗上,温暖而明亮,街道两旁的古建筑和现代化的商铺交相辉映。康献堂会长望着窗外,古卫国古城墙遗址一晃而过,会长向身旁的张相超主席说道:“这些城墙遗址,可都是历史的见证者啊!它们目睹了卫国在朝歌的兴衰荣辱,每一块砖石都承载着无数的故事。” 张相超主席点头表示赞同:“是啊,这些遗址是淇县宝贵的历史财富,也是我们探寻卫国历史的重要依据。”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交谈中满是对这片土地历史的敬畏与热爱。
公元前1042年,三监之乱平定后,周公将参与平叛有功的康叔徙封于殷商故都朝歌,建立了卫国,康叔成为卫国第一任国君。康叔赴任后按照周公的告诫,明德宽刑、爱护百姓,卫国经济繁荣、社会稳定、百姓安居。
卫国在朝歌建都383年,历经康叔之治、武公盛世。然而至卫懿公时,因“好鹤亡国”之祸,狄人破城,朝歌终结了作为都城的使命。卫国难民纷纷去国逃难。卫国离开朝歌之后再没有回去过,两千多年过去了,一些历史遗迹通过残留的城墙和地名顽强地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定昌宫是卫康叔居住的宫殿,如今虽只剩下残存的遗址,但定昌村、定昌街等地名依然流传至今,成为卫国文化的见证。
康氏文化研究会在淇县修建古卫国康氏文化苑,正是为了纪念康叔的德政与卫国的辉煌历史。希望通过文化苑的建设,让康氏家族的后人以及更多的人了解这段历史,传承康叔“崇德尚善”“和集其民”的德政理念。
上午9时30分,我们一行抵达安阳滑县。在滑县政协座谈会上,当地文史专家与淇县考察团围绕卫国迁都漕邑的历史展开深度对话。滑县政协副主席赵自勋指出:“漕邑作为卫国存续的关键节点,为‘五都四迁’的文明接力点燃了火种。这里不仅是地理坐标,更是卫国精神韧性的象征。”
公元前660年,狄人攻破朝歌,卫懿公战死,卫国宗室仅余730人渡黄河逃至漕邑(今滑县白马墙村)。逃亡队伍中的公子申是宗室中和君主关系最亲近的人,被拥立为国君,史称卫戴公。卫戴公率遗民搭草庐为宫室,联合共、滕属国百姓,以五千余人之力重振社稷,卫国在风雨飘摇中得以延续。
漕邑作为卫国的都城,曾发生了几件在卫国历史上占据重要地位的事件。第一件是立卫戴公为君,使卫国得以延祚。第二件事便是日后大有作为的卫文公成为继起之君。第三件事就是许穆夫人登上历史舞台。
许穆夫人是卫懿公的妹妹,自幼酷爱学习,能歌善诗,可谓才貌出众。嫁给许国国君许穆公之后,时时感念自己祖国。得到卫国国破君亡的消息,她悲痛欲绝,当即要求许穆公援助卫国。但许国君臣自身难保,又担心得罪狄人,只派了使者到卫国吊唁。许穆夫人闻言,毅然驾车奔卫,共赴国难。许国大夫竟然企图阻止许穆夫人,许穆夫人愤怒至极,于是写下了一首千古绝唱《载驰》:“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远。既不我嘉,不能旋济?视尔不臧,我思不閟。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穉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座谈会结束后,在滑县政协的陪同下,我们驱车前往春秋时期漕邑所在地---滑县留固镇白马墙村。
滑县留固镇文化站站长耿战士早早等候在村口,他热情地迎接了我们,并带领大家参观白马城遗址。
耿站长一边带路,一边详细介绍白马城的历史渊源。“卫国第一个首都是在淇县朝歌,卫懿公‘好鹤亡国’后,只剩下几百臣民东渡黄河来到这个地方暂时栖身,史称‘庐于漕’,在这里做了两年国都后,迁往离这里二十里地的楚丘。”
随后,大家来到了白马城遗址的核心区域。这是一片略显荒凉的土地,春秋时期,这里曾是卫国的漕邑。《西征记》载:“白马城,古卫之漕邑, 戴公东渡河处此。”2009年4月,安阳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对白马城遗址进行了文物勘探,发现有城墙、城门、古墓葬等遗址,古城轮廓清晰。
滑县原文广新局局长韩守宗指着白马城遗址的四道土垣说道:“这里曾是黄河故道的漕运枢纽,卫人搭草棚为宫室,以土台为坛,硬是在废墟中重燃社稷之火。村里现在还有‘庐于漕’路、有一条街叫‘庐于漕’街,这些地名都反映了这段厚重的历史。”
2021年,该遗址被河南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22年,又被滑县人民政府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这一系列举措表明,当地政府对白马城遗址的重视程度日益提高。
此时已是中午12点。冬日的暖阳照在“白马城遗址”碑上。一行人在残垣间驻足良久,心中轻诵许穆夫人《载驰》诗句,仿佛听见了穿越时空的亡国之痛与复国壮志。
离开白马墙村时虽已近中午,我们顾不上休息,即刻驱车奔赴滑县八里营乡冢上村---卫国第三都楚丘的所在地。这座承载着卫国中兴使命的都城,见证了卫文公"卫国中兴"的强国之路,也记录了卫成公时期风云突变的国运转折。
卫文公继位后的第三年,也就是公元前657年,卫国在齐国和宋国的帮助下,将都城迁到了楚丘(今滑县八里营乡冢上村)。卫文公是一位极具远见和抱负的君主。他深知,要使卫国站稳脚跟,必须赢得民心。继位后,他立即推行一系列改革措施:减轻赋税,慎用刑罚,自身勤劳节俭,与百姓共历艰辛。这些举措迅速收揽了卫国的民心,为国家的复兴奠定了坚实基础。卫文公的励精图治取得了显著成效。《左传·闵公二年》记载:卫文公在位初期,卫国战车仅有三十辆;到其在位晚年,战车数量增加至三百辆。短短25年间,象征国力的战车数量增加了10倍,卫国呈现出难得的中兴气象。这一时期,卫国不仅在经济和军事上取得了显著进步,外交环境也逐渐好转。卫文公积极参与中原诸侯国的集体军事行动,多次与齐、鲁、宋、郑、陈等诸侯国会盟,极大地提升了卫国在诸侯国中的地位。
然而,卫国的复兴之路并非一帆风顺。晋国发生内乱后,公子重耳流亡在外,长达19年之久。他在流亡途中,大多能得到各国的帮助,唯独在经过卫国时,没有得到卫文公的礼遇。甚至在经过卫国一个叫五路的地方时,由于饥寒交迫,重耳向当地人乞食,却只得到了一杯土。这一举动深深刺痛了重耳的自尊心,他将此视为奇耻大辱。后来,重耳归国继承晋国君位,成为晋文公。他决定对流亡期间无礼于他的诸侯国进行报复,卫国首当其冲。此时,卫国已由卫文公的儿子卫成公继位,他显然不是晋文公的对手。卫国不得不再次迁都,从楚丘迁往帝丘(今濮阳)。
车辆缓缓驶入卫王殿门前,一行人下车进入殿内。卫王殿遗址位于滑县八里营乡冢上村北2公里处,东靠黄庄河,西南至西北临柳清河,地势高出地面约1米。当地人在遗址上建成了面阔三间的卫王殿。1974年,该遗址被滑县人民政府公布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2006年,河南省人民政府将其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卫王殿内塑有卫文公的雕像,庄严肃穆。据当地居民介绍,卫王殿香火旺盛,前来祭拜的人很多。人们以这种方式表达对这位中兴之君的怀念与敬仰。当地人还有一句谚语:“丰收一个卫南坡,养活清丰和南乐。”这不仅反映了楚丘地区在古代的富庶,也体现了卫文公治理下的卫国经济的繁荣与稳定。
站在卫王殿前,康献堂会长感慨万千。他说道:“卫文公在楚丘的29年,是卫国历史上一段凤凰涅槃的中兴岁月。他以卓越的政治智慧和坚韧不拔的毅力,带领卫国从绝境中崛起,成为春秋时期不可忽视的力量。这种不屈不挠、励精图治的精神,不仅是卫国的宝贵财富,更是康氏家族乃至中华民族的精神瑰宝。今天,我们来到楚丘,不仅是为了一睹这片土地的风貌,更是为了传承和弘扬这种精神,让卫国的历史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光彩。”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1月15日清晨,康献堂会长率考察团继续北上濮阳,探访卫国最后一座都城——帝丘(今濮阳五星乡)。车队穿越豫北平原,颠簸的乡间小路两旁,冬季的麦田泛着苍翠的绿意,远处隐约可见几处隆起的土垣,如沉睡的巨龙隐匿于麦浪深处。此情此景,令人不禁遥想两千年前卫人初至帝丘时,面对荒芜与战火,如何在黄泛区的淤泥中重建家园的艰辛。
临近中午时分,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我们一下车,目光便被路边竖立的 “卫国故城遗址” 碑吸引。看到碑上显示这里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康献堂会长难掩激动之情,感慨道:“十几年前来的时候还没有这块碑,现在有了,太好了!” 说着,他连忙招呼同行的张老师,在碑前合影留念,记录下这一珍贵的时刻。
濮阳县文广旅体局副局长刘长军早已在此迎候。他指向脚下绵延的麦田介绍道:“我们此刻站立的位置,正是卫国故城西北角。这座都城总面积约916万平方米,南北长3986米,东西宽2420米,跨越两乡镇、十一个行政村。自2002年起,国家文物局联合省、市考古机构三次调查,确认了城墙轮廓。西、北城墙毁于黄河决口,东、南城墙保存较完整,考古出土了仰韶、龙山至战国各时期遗存,堪称中原地区东周文化的活化石。”
在刘长军指引下,我们踏勘了城墙遗迹。麦田深处,几段残垣隐约可见夯土分层。刘长军补充道:“2018年至今的大规模考古发掘中,探沟深达12米,揭露出东周城墙与更早的龙山文化层,证实此地不仅是卫国都城,更是五帝时期颛顼帝丘的核心区域。可惜因黄泛区地下水位高,全面发掘尚需时日。”
为了进一步深入交流,下午,濮阳政协召集濮阳文化界名人召开座谈会。会议室内,气氛热烈而庄重,与会的专家、领导们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满了各种与卫国历史相关的资料。大家纷纷打开话匣子,分享着自己的研究成果和见解。
在热烈的交流与讨论中,卫国在帝丘建都的历史脉络逐渐清晰起来。
公元前629年,卫国将都城迁到了帝丘(今河南省濮阳市五星乡高城村),关于这一次的迁都,《左传·僖公三十一年》:“冬,狄围卫,卫迁于帝丘。”杜预注解这样写道:“辟狄难也”。一句话,道尽了卫国国弱力单的尴尬地位。
帝丘,距楚丘约有百里之遥,帝颛顼曾经建都的地方,所以才叫作帝丘。应该是很不错的地方。但是,对春秋时期的卫国来说,搬到这里 实属无奈之举:卫国地处中原的中心地区,介于鲁、齐、晋、宋之间,成为大国争霸中的一块肥肉。实际上迁都的苗头几年前就已经有征兆了。公元前632年,晋国和楚国两个大国在卫国的国土上展开一场旨在争夺中原霸权的大战,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城濮之战。城濮之战以楚国的大败结束,但对卫国来说却也如灭顶之灾:这场从晋国侵卫开始、晋楚大战于卫国国土上的战争,使卫国惨遭荼毒,失去了不少国土,也失去了和楚国的战略联盟关系。
自卫成公六年(前629年)迁都帝丘至元君二十四年(前242年)共历388年,14世22位君主。据《左传》的记载,卫国在迁都帝丘时曾经进行了占卜,得到的结果是可以在这里300年。这种记载不知是否可信,但帝丘作为卫国首都真的延续了388年。在这三百多年间,卫国虽然没有再出现像武公、文公那样优秀和有作为的君主,但卫人恪守康叔“启以商政,疆以周索”的德治理念,在列强环伺中维系国祚。孔子周游列国时赞“卫多君子”,正是对这段历史的至高评价。
然而,历史的大潮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统一的脚步坚定且猛烈,公元前242年,秦始皇的战车停在了帝丘城外,这标志着卫国首都被占领。不过秦始皇没有就此灭了卫国,而是将卫国的君主迁到数百里外的野王。随着岁月流逝,帝丘故城已经被黄土掩埋于地下,但卫国曾经的辉煌却永久地留在了人们的心间。
公元前242年,秦将蒙骜攻占帝丘,卫元君被迫徙居野王。这个位于太行南麓、丹水之滨的小邑,成为延续卫祀的方寸之地。《史记·卫康叔世家》载:“君角九年,秦并天下,独置卫君为附庸”,此时的卫国仅余野王一县,却奇迹般存续至秦二世元年(前209年),比横扫六合的秦帝国还多存续了十二年。
野王,作为卫国最后的栖息地,见证了卫国从辉煌到落幕的全过程。卫国的灭亡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而是历史大势的必然结果。在战国七雄的争霸中,卫国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荣光,沦为大国的附庸。然而,即便在如此艰难的处境中,卫国依然坚守着自己的文化与传统,传承着康叔“和集其民”的德政思想。这种精神,不仅在卫国的历史中熠熠生辉,更成为中华文明韧性的重要体现。
考察团此次没有踏访此地,计划今年三月份还要继续实地考察。康献堂会长也多次提到,卫国的历史是一部充满波折与奋斗的史诗。从朝歌到漕邑,从楚丘到帝丘,再到野王,每一次迁徙都是一次对生命的坚守与对文明的传承。尽管卫国最终走向了灭亡,但其文化与精神却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结语:黄土之下有星河
两日的行程匆匆而过,康献堂会长带领我们考察团沿着卫国五都四迁的历史轨迹,探寻家族根源与文明脉络。这一路,他们走过朝歌的城墙遗址,触摸历史的厚重;驻足漕邑的白马城,感受卫国在绝境中的顽强;踏入楚丘,想象卫文公复国的壮志豪情;又在帝丘的麦田边,遥望曾经的繁华都城。每一处遗迹,每一段历史,都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星辰,镶嵌在康氏家族的历史长河中。
此刻,三千年的风穿过卫都的残垣断壁,仿佛在诉说着卫国曾经的辉煌与沧桑。而这些遗迹所承载的卫国历史和康氏文化,却在岁月的洗礼中愈发熠熠生辉。从卫国的兴衰中,我们不仅看到了家族的变迁,更看到了文化传承的力量。
此次考察之旅,不仅是对卫国历史的追溯,更是对康氏文化根源的探寻。康献堂会长的每一步,都在为康氏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书写新的篇章。正如他在考察结束时所说:“卫国的历史是康氏家族的骄傲,也是中华民族的瑰宝。我们有责任将这段历史传承下去,让更多的人了解卫国,了解康氏文化的深厚底蕴。”
黄土之下,是卫国的遗迹;星河之上,是文明的永恒。研究会此次卫国五都四迁考察之行,不仅再次确认五都四迁的真实过程,也给历史留下真实的证据。这段行程,不仅是对过去的回望,更是对未来的期许——在新时代的征程中,康氏文化将如星河般永恒闪耀,照亮后人前行的道路。
(作者:康心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