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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悲歌:康有为传》连载(之十一)

浏览: 次 日期:2023-06-28

“第三书”上达天庭

四月十四(5月8日),中日双方就《马关条约》,在烟台换约。对于大清,这是一个锥心刺骨的惨痛之日。

换约两天后,即四月十六(5月10日),悲痛欲绝的光绪写下了一道“朱谕”,这是皇帝亲手用血红的朱笔写下的谕旨,为御旨中的最高形式了。光绪批道:“交内阁。本日发下朱谕一道,军机大臣面奉谕旨:交大学士、六部九卿、翰詹科道于十七日同赴内阁阅看。”

这是一份皇上亲自写定,并布置内部最高级别的大臣何时、在哪里阅看的最高级别的机密文件了。

它源于翁同龢的建议:“今者御押已签,条约已定,皇上当下哀痛之诏,作舍旧之谋,奋发有关,以雪耻斯。”

这是一份“哀痛之诏”。

光绪没有将它写成“官样文章”,还真情实露地道出了签约的“难言之隐”,以求臣工“深解内心,发奋自强雪耻”。故此,此谕旨显得更加“机密”。

所以,翁同龢日记中记载:“……由领班军机赍往内阁,交侍读等,并传不得抄录携出。”

对这份谕旨,只能看,不得抄录,更不许携出。

可以看看光绪帝亲笔留下的这篇文字:“近自和约定议以后,廷臣交章论奏,谓地不可割,费不可偿,仍应废约决战,以期维系人心,支撑危局。其言固皆发于忠愤,而于朕办理此事兼权审处万不获已之苦衷,有未能深悉者。自去岁仓猝开衅,征兵调饷,不遗余力,而将少宿选,兵非素练,纷纷召集,不殊乌合,以致水路交绥。战无一胜。至今日而关内外情势更迫,北则竟逼辽沈,南则直进京畿,皆现前意中之事。陪都为陵寝重地,京师则宗社攸关,况廿年来,慈闱颐养,备极尊荣,设一朝徒御有惊,则藐躬何堪自问。加以天心示警,海啸成灾,沿海防营,多被冲没,战守更难措手,用是宵旰彷徨,临朝痛苦,将一和一战,两害熟权,而后幡然定计,此中万分为难情事,乃言者章奏所未详,而天下臣民皆应共谅者也。兹当批准定约,特将前后办理缘由明白宣示。嗣后,我君臣上下,惟当坚苦一心,痛除积弊,于练兵、筹饷两大端,尽力研求,详筹兴革,勿存懈志,无骛空名,勿忽远图,勿沿故习,务期事事核实,以收自强之效。朕于中外臣工有厚望焉。”(军机处《洋务档》,录自茅海建《从甲午到戊戌——康有为“我史”鉴注》)

在这份并不长的“哀痛之诏”里,可以看到的东西很丰富,透露了光绪在战和两难之中的“难言之隐”。他坦诚承认了清廷已是“危局”:将少,兵是乌合之众,战无一胜;陪都陵寝、京师宗社、慈闱颐养,都受到了外敌的威胁,加上海啸成灾,作为一国之君,他只能“宵旰彷徨,临朝痛哭”,真是“万分为难”。所以,他请求“天下臣民皆应共谅之”。厚望“君臣上下艰苦一心,以收自强之效”。

光绪在提及慈禧太后的时候,用了“备极尊荣”四个字,深有用心。这是任何人都看的出来的。

看罢这道朱谕的高官们,会是如何呢?深深震动。

不知何种原因,这道绝密的朱谕还是很快在京城流传了起来。康有为看到了这份“哀痛之诏”。他是从哪里看到的,未知。

自5月8日中日《马关条约》换约后,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致电李鸿章,表示日本政府愿意接受德国、俄国和法国的建议,可以考虑放弃辽东半岛,德国、俄国、法国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正式联合向日本提出拒绝日本索取中国辽东半岛,日本得罪不起这三国,再加上在甲午一战中占的便宜太大了,日军退出了奉天、鞍山。这样一来,使朝廷中的一部分苟安的官僚顿时觉得甲午危机已然过去了,“和议既定,肉食衮衮,举若无事”。在一场巨大的国难面前,朝野上下苟且偷安的气息,深深刺激了康有为。正是光绪帝的清醒,使他又看到了希望。

朝考一结束,他就在“万言书”的基础上,开始修改。将前书中的拒和、迁都、再战的内容抽去,重新充实了改革变法的内容,很快拟出了《为安危大计、乞及时变法,富国、养民、教士、治兵、求人才而慎左右,通下情而图自强,以雪国耻而保疆圉呈》,一万五千言,即《上清帝第三书》。

这是一份改革方案。

对于光绪来说,不能不说他来得正逢其时。

《上清帝第三书》提出的具体改革建策内容是什么?大体三部分内容:其一为富国之法六项:钞法,铁路,机器轮舟,开矿,铸银币,邮政。其二为养民之法四项:务农,提倡西方农业科技,设立农学会,丝茶局;劝工,各州县设立考工院,学习西方技术,设立功牌专利制度;惠商,设立通商院,并在直省设立商会、商学,以开辟国际贸易;恤穷,实行移民垦荒,设立禁惰院以教游民无赖,收养穷人。其三为社会改革,包括科举与新教育、设立道学一科以崇孔子教、培养人才、军事体制改革和设立“议郎”。

关于军事体制改革,康有为有六项内容:一曰汰冗兵而合营勇,二曰起民兵而立团练,三曰练旗兵以振满蒙,四曰募新制以精器械,五曰广学堂而练将才,六曰厚海军以威海外。皆是较大的题目。

关于新教育,康有为提议:令各省州县设立艺学书院,选学童十五岁以上入堂学习,试以经题策论与专门之学,半数中选,荐于省学,谓之秀才,五年不成者出学;省学每岁考其专门之学,并试经、史、掌故,半数中选,贡于京师,谓之举人,五年不成者出学;京师之法与省学相同,半数中选,谓之进士,三年不成者出学。

林克光指出,《上清帝第三书》后来流传较为广泛,因未见呈本原件,有人怀疑事后篡改。台湾学者黄彰健等曾推测原本不会有设“议郎”的内容,认为这种建议都察院不敢抄录代呈。1985年孔祥吉将进呈原本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的档案中发现,全文刊登在《历史档案》1986年第一期,使真相大白。原本不但有设“议郎”的内容,而且其全部内容均与坊间刻本相同,仅少数文字略有差异。

“议郎”之说,虽为汉制就有,却极像西方议会制度的“议员”。这也是康有为“变法”建言中最大最重的亮点。从十万户中推选出一人,此人要“博古今、通中外、明政体、方正直言”,他来自民间,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代表着民意。为了防止这部分人都由“仕者阶层”把控,“未仕者”也可被选举产生。他们甚至可以“上驳诏书”,目的是“下达民词”。逢国家重大的内外大政,他们都有权出席会议,表达意愿。最后在表决中,少数人来服从多数人的意见。会议通过的决议,由政府各部门去执行。也为了防止这些人的意见“固化”,每年重选。

在几千年的封建专制中,提出“议郎”这样的建议,确是对封建皇权的挑战,确有着要从皇帝这里分权和夺权的意味。但“议郎”代表着民意去参政议政,又是保证国家大事直通民心的关键。若民心尽失,国将不国。康有为这是在大胆为民权争一席之地。

康有为的“胆识”,我们清清楚楚看到了。看到了,就没有理由否认它。

谢玺璋在《梁启超传》中说:

这桩公案虽已了结,但近年又有人提出,康有为对西方议会制度并非真的了解,“议郎”更像皇帝的咨询机构,而非民主参政。但这已经不是对于事实的考察,而近乎价值评判了。而且,这种评判带有非历史的性质。当时对康有为来说,只有两种可能:或者还不懂什么是议会民主;或者他有了一些了解,但还不能对皇上说。在这种场合他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难得了。朝内高官,无论是翁同龢还是孙毓汶,恐怕都说不出来……

《第三书》五月二十九日递交都察院。都察院代奏时折子上说:“据广东进士康有为条陈善后事宜一件,赴臣衙门呈请代奏。臣等共同阅看,该条陈尚无违碍之处,既具该进士取具同乡京官印结呈递前来,臣等未敢壅于上闻。”六月三日,都察院代递军机处,军机处大臣翁同龢当天呈光绪御览。

这就是说,《第三书》在经过都察院和翁同龢审查之后,呈给了皇上。——这一次,竟如此顺利。

这时,光绪帝才第一次见到康有为的奏折。这也是康有为戊戌变法前五次上书中,唯一上达御览的一次。

上书终达天庭。

我们已经知道,《第三书》的变法建言中,是很有些“格外突破的言论”的,比如“议郎”之策等等。光绪帝不会看不到。他看了之后,是什么反应呢?

光绪帝很高兴,很满意。“上览而喜之”,光绪在召见都察院左部御史史裕德时,“面谕以康某人条陈,深通洋务,惟钞法一条不可行”。梁启超说:“康有为之初承宸眷,实自此始。”如果说这些话由康有为师徒来说“不太合适”的话,光绪的态度却是最明白无误的——他很快破格令军机处抄录三份,一份存召见官员处理政务的乾清官,一份存皇上办公的勤政殿,以便随时阅览,一份存军机处并抄发各省督抚将军会议奏复。另外,将原呈和都察院奏片于七日当天送颐和园呈慈禧太后懿览。

这充分说明光绪对《第三书》的极端重视。

光绪要求军机处抄发往“各省将军军督抚议”的上书奏折共九件,康有为的《第三书》为其中一件。这些十分重要的奏折,都是关于甲午战后的改革建言。

各省的督抚将军们,通过学习和讨论者九件“重要的改革文件”,也“使得刚中进士、分发工部学习的康有为,一下子获得了极大的政治名声”。(茅海建语)

这是光绪发出的一个强力的改革“信号”。

这九折是四百里加急传送,又限各直省将军督抚一月内筹划办法复奏,不准“畏难苟安、空言塞责”,因为这“正我君臣卧薪尝胆之时”。

自强救国,变法图强,光绪帝决心已下。

康有为的《第三书》是六月三日由军机处翁同龢递呈光绪的。

就在前两天,翁同龢悄悄去见了康有为……

 

翁同龢何故来访

但翁同龢扑空了,康有为有事外出了。

翁同龢是看到了康有为五月二十九日所上的《第三书》后,于六月二日,由户部主事、康有为的同乡陈炽陪同,不惜屈尊来到康有为下榻的粤东会馆的。

以两代帝师、堂堂军机大臣、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之身的一品大员翁同龢,来会访一个小小的工部主事,这事情有些稀奇。

翁同龢在毓庆宫行走,是唯一能与光绪帝朝夕相处“造膝独对”的近臣,权倾朝野。

翁同龢当然还记得七八年前的事情。1888年,康有为来京会试,最想见的人就是翁同龢。他给翁同龢的信被回绝后,写下了《上清帝第一书》,仍然托人求到了翁同龢请为代递。翁在日记上写道:“语太讦直,无益,只生衅耳,决计覆谢之。”尽管再次回绝了,但康有为给他留下了一个并不错的印象。《第一书》中很有真知灼见,所以他悄悄抄录了一千多字留存了起来,这是康有为并不知道的。

这一次的来访,有些“悄然暗访”的性质。否则,他完全可以预先通知康有为,更可以约康有为在一个合适的场合一见。没有通知,让陈炽悄悄陪同径自来访,也颇符合翁的性格。去信,或让人通知,总有些兴师动众了。率性顺便来访,在就见见,不在再说。依他的身份,亲自前来拜访,又是谁也不会想到的。他可能就是希望谁也不知道最好。但有一点是最真实的,那就是从殿试起,到看罢康有为的《第三书》,翁同龢“坐不住”了。

这深层的原因,康有为更不会知道。

这与一个人有关,天津海关道、招商局督办、官办商人盛宣怀。

还在《马关条约》尚未签署的时候,1895年4月和5月,盛宣怀就敏锐地意识到战败后的大清,不能再沿袭旧有的老路走下去了,必须尽快调整内外政策,实行变法,方可能扭转局面变弱为强。他又是一直经商办洋务的“老官商”,知道此时找谁最合适。于是,他分别郑重地给直隶总督王文韶、户部尚书翁同龢、大学士李鸿章致函。他认为,此时唯有这三个人会明白理解他的用意并对光绪帝产生影响。4月30日,他在写给翁同龢的信中,强调所谓自强之道,不外作人才、储国用、饬武备三大端而已,力劝翁同龢要利用与光绪帝的特殊关系,敦促光绪帝毅然变法,振兴国家。

盛宣怀的话,深深触动了翁同龢。作为在光绪帝身边近二十年的老师,他深知自己对皇上的影响,满朝皆无第二人。但这也使他诚惶诚恐。甲午一战,他和光绪帝极力主战,没想到败得如此之惨。这使他明白“不变法,不大举,吾知无成耳”。他同意盛宣怀的看法,早已在他与别人的通信中,开始商讨具体的变法大计。对于他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转身。尤其是对于西方国家的态度,他一变过去保守顽固(他曾仇视在中国修铁路)的立场,开始与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美国传教士李加白等人探讨过有关聘请西人,效法西方近代国家实行变法等问题。他请李提摩太拟定了一份变法维新的计划书,交给光绪参考。他的目的,是想请李提摩太担任中国政府的新政顾问。

光绪帝对这位培养自己近二十年的老师,自是非常倚重,“每事必问同龢,眷倚尤重”。甲午战败后,年轻的光绪帝开始“知西法不能不用,大搜时务书而考求之,见康之书大惊服”。

翁同龢更太想帮助自己的学生光绪帝变法图强。光绪帝在《马关条约》签约前悲痛欲绝,深深刺激他抛开了自己的各种顾虑,决心竭力相助。

身处朝廷中枢,他最明白两点:一是清廷真正的政治权利,并不在光绪帝手里,还在慈禧太后处;二是要变法图强,清廷内部还没有一支值得信赖的力量。

正是这支已悄然崛起的以康有为为主的变法维新的力量,让翁同龢看到了希望。

而光绪帝目前最忧心的事情之一,就是缺少推动变法的人才。康有为在《第三书》中疾呼,建议光绪帝要不拘一格地选拔人才,正中翁同龢与光绪帝的下怀。

康有为的身影,在他的面前越来越清晰。

这就是翁同龢来访康有为的原因。

他到粤东会馆的这天,恰逢康有为外出了。

康有为回来一听,立即前往东单翁社回访。这一天,他已经足足等了七年。

两人就国家面临的困境及其可能的解决办法,交换了意见。翁对康的一些见解表示赞同。

这是一个标记。帝党领袖翁同龢与康梁等维新派人物的结盟,从此开始。

也就是在这一次的会面之后,康有为对翁同龢的印象和评价很好很高了,称翁为“中国维新第一导师”。

梁启超说:“自是翁议论专主变法,比前若两人焉……备以康之言达皇上,又日以万国之故,西法之良,启沃皇上,于是皇上毅然有改革之志矣。”

这个时候,翁同龢还在“毓庆宫行走”,这是翁得天独厚的特权和便利。毓庆宫是光绪帝的学宫,翁于光绪二年(1876)四月起,即在毓庆宫行走,授学光绪帝前后已长达二十年。二十年的朝夕相处,翁同龢简直如同看着一个儿子在自己的教诲下成长了起来,已经成为一个充满了英气的皇上。这种特殊的君臣关系,使他人生的天平不得不靠向光绪。他很骄傲皇上开始有了自己的主见,并倾向开明与自强。在教学过程中,光绪帝自然常常在书房与翁同龢“独对”,只有他们师徒两人一坐,屈膝静静深入地商讨国事。甲午之战,他坚定地支持光绪帝主战,与主和派形成了两个阵容,后人称为“帝党”与“后党”。本指望甲午一战能胜,光绪受制于太后的处境必然得以宽松甚至解脱,不料一败涂地不说,清帝国的损失如此惨重。在两难之中,光绪是极不愿意在《马关条约》上签字用宝的,“台割则天下人心皆去,朕何以为天下主?”无奈在太后等人的逼迫下,只能违心地在条约上签字用宝。当时的一幕甚惨,翁同龢呈旨时“战栗哽咽”,进入毓庆宫书房时,两人“君臣相顾挥涕”。那么,当光绪帝看了康有为的《第三书》“览而喜之”“嘉许”的时候,一定在毓庆宫与翁同龢“独对”时和翁讨论过康有为和他的《第三书》无疑。而且,康有为在翁宅和翁的这一次会面后,翁同龢一定将这次会见的详情转告了光绪帝。

康有为也就真的第一次向光绪帝“走近”了。

六月三十日,康有为再撰“为变通善后,讲求体要,乞速行乾断,以图自强呈”,即《上清帝第四书》。

《第四书》提出要讲明国是,实行全面根本的变革。“尽弃旧习,再立堂构”,并第一次提出设立报馆、学会。

简单地说,《第四书》的具体办法为五条:一、“下诏求言”,在午门设上书处,许天下言事之人到这里递折。二、“开门集议”,令天下十万户而推一人(议郎),凡有政事,皇上则御令之会议,三占从二,立即实行。各省府州县咸令开设。三、“辟馆顾问”,大开便殿,广陈图书,令天下人才皆在左右,上以启圣聪,广所未闻,下以观人才。四、“设报达聪”,令直省要郡设立报馆,州县乡镇也令续开,购取各国著名报纸,令总署择要翻译其政艺,“俾百僚咸同悉敌情,皇上可周知四海”。五、“开府辟士”,从中央到督抚、县令都开幕府,收罗人才,“合天下之知以为知,取天下之才以为才。”“兴举新法,经营百度。”

这五项措施的实行,康有为建议先由皇上下诏罪己,收天下之心;次赏功罚罪,以伸天下之气;然后举逸起废,求言广听,广顾问以尽人才,置议郎以通天下,数诏一发,天下雷动,变法维新运动自然推动起来。

《第四书》没有《第三书》的运气,康有为和《第三书》一样先呈都察院请求代递,都察院以康有为已被任命工部主事为由拒绝接受,转给了工部。工部尚书孙家鼐对《第四书》很称道,许为代递,五堂皆画押,但李文田适置工部,他不肯画押。最后袁世凯同意帮忙,代递给了督办处,但荣禄不肯收,《第四书》终于不能上达。

康有为《第四书》的没有上达,说明尽管在清廷的官场中有了一席之地的康有为,仍然很难上书。层层官吏在为变革和维新设障。梁启超等几个弟子不甘心,又去都察院请求再递,仍然被拒绝。

别说康有为的变革和维新被设层层障碍,就连光绪帝变革和维新的谕令,结果又如何?

7月19日,光绪帝发布令各省举办十四项新政的上谕。这是光绪胡燏棻、陈炽、康有为等人的奏折中提取了他认为是当前切实可行的十四项新政,计有修铁路、铸钞币、造机器、开矿产、折南漕、减兵额、创邮政、练陆军、整海军、立学堂、整厘金、核关税、稽荒田、汰冗员等。上谕依旧是四百里快马传递,要求各省“皆应立时举办,悉心筹划,酌度办法……限文到一月内,分晰复奏”。全国各省,仅除西藏、蒙古情况特殊未递。

这可是皇上下的圣令啊。

力行新政,因时变法,破除积习,以期国家振兴富强。

其实,这十四项新政并没有什么大的内容突破,如康有为所提出的“设议郎”等敏感的内容就没有被采纳。这十四项新政变革,大多也是过去洋务派提出过并局部实行过的,只是这一次光绪帝把它们集中提出来而已。

结果如何?按期复奏者寥寥数省,绝大部分省超过了期限,山西巡抚竟然拖到转年春天。这说明各省地方大吏对光绪帝在拖延观望、敷衍塞责。还有,福建等五省竟然未见复奏,这完全是置之不理之态度了。

复奏的意见,更让人啼笑皆非。赞成其中某几项新政的不乏其人,表示反对的是多数,更多的是观望不表态。顽固派大部分持反对意见。山东、广东、湖北巡抚反对变法。“自来圣贤之君,承帝王之薪传,守祖宗之法度……弗肯轻事纷更”(广东巡抚马丕瑶《遵旨筹议时务各条,酌度办法,据实复陈折》)。这是暗示光绪帝在背叛祖宗。反对者尤其反对学习西方,污蔑主张学习西方的人是“贼子、奸民、奸细”,认为引进西方技术和文明是“光天化日清明世界之中,又杂一魑魅魍魉之世界……泰西之法,只可行之泰西诸国,若用于中国,是乱天下之道也”(河南布政使额勒精额《铁路万不可开等事折》)。

光绪帝原想再下诏敕十二道,布维新之令,大行变法之事。十二道诏书都拟好了。

但慈禧太后反对。十四项新政被扼杀在摇篮中,尚未颁布的十二道诏书也流产了。党帝中的一批官员志锐、汪鸣銮、长麟、文廷式等先后遭谪戍、革职、赶出京城。帝师翁同龢也被革去毓庆宫的差事。

警觉的慈禧太后嗅到了什么?

否则,她如此何来?

有一些研究者提出慈禧最初并不是变法的阻止者,那么,此时距1898年真正开始变法还有三年的时间,这阻止者是谁?也可以说是朝廷从上到各省的顽固派在极力阻止。但哪个顽固派能有如此大的胆量和能量,将皇上的上谕当耳旁风?事情已经再明白不过,满朝中只有慈禧牢牢掌握着朝政大权,光绪帝只是前台摆设。晚清这个最大的不是秘密的秘密,封建专制制度下的黑暗和残酷,再次暴露无疑。不是慈禧,又是谁能让这些刚刚有些苗头的变法很快流产。

“宫廷政治”,这个帝制下的毒瘤和怪胎,几千年来都在行走着,始终如此。连对皇家始终肝脑涂地的翁同龢,也被同僚好友荣禄指为“奸狡性成……其误国之处,有胜于济宁(按:指孙毓文),与合肥(按:指李鸿章)可并论也,合肥甘为小人,而常熟(翁)则仍作伪君子……”终被慈禧下令撤了翁的毓庆宫之差。

光绪帝,此时在毓庆宫连“独对”的人,也没有了。

变法,十四项新政,不得不被“冰冻”起来。

康有为这才觉得浑身很冷。

对有的维新者来说,远不止“很冷”。                (未完待续)


(作者:张健)